文 | 怪怪 · 主播 | 韓星

十點讀書邀約作者

余光中先生曾說：“有那么一座城，錦盒一般珍藏著你半生的腳印與指紋，光榮和憤怒，溫柔和傷心，珍藏著你一顆顆一粒粒不朽的記憶。”

這座城，便是家。

在60年代深水埗永利街的街尾，有一家羅記鞋鋪。一家四口靠著羅爸爸精湛的做鞋工藝艱難度日，生活雖然清貧但其樂融融。

然而地頭蛇的壓榨、時常會登陸的臺風(fēng)、大兒子被突然診斷為癌癥，種種苦難讓羅家人被迫卷入了風(fēng)暴的中心。

但他們從未向命運低頭，正如羅媽媽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：做人，總要信。而這堅定信念的底氣正是來源于愛，愛給這個平凡的小家?guī)砹藴厍椤⒂職夂拖Ｍ?/p>

貧窮，并不意味著不幸，這世間真正的不幸是愛的匱乏。

在變幻的生命里，歲月，這個最大的小偷，在時光荏苒中偷走我們曾經(jīng)擁有的一切，但它唯一無法偷走的，是愛。

愛是如沐春風(fēng)的溫情，可平心中不鳴

羅爸爸在街尾開鞋店，他的哥哥在街頭開著理發(fā)店，兄弟倆包辦了人這身上一頭一腳的生意，心想著這日子總不會差。

然而那時的港島，對民眾的壓榨無處不在。中秋節(jié)要給白人警察供荒唐的“月餅會”，以至于全家四口人只能分剩下的兩只月餅。

羅爸爸心中滿是對趾高氣昂的白人警察的憤懣，但為了生計也只能忍氣吞聲。

他雖然沒讀過書，但相信知識能改變命運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分晝夜地做鞋、賺錢，把最好的給兩個兒子，使他們長大后絕不再受人欺辱。

和所有傳統(tǒng)的父親一樣，羅爸爸嚴(yán)厲、不善言辭，在恨鐵不成鋼時也會忍不住打罵孩子，但一轉(zhuǎn)頭就心疼地替孩子擦起藥來。

生活步步維艱，值得慶幸的是羅爸爸并非孤軍奮戰(zhàn)，他身后有一位樂觀而堅韌的妻子。

與寡言的丈夫不同，羅媽媽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齒，她一出馬，啥事兒都能合適，人送外號“俠盜羅太太”。

每當(dāng)羅爸爸被警官的欺壓和孩子的調(diào)皮攪得心煩意亂時，羅媽媽總是能以女性的柔情與豁達(dá)的玩笑四兩撥千斤般抹去丈夫的憤怒和憂愁。

而丈夫雖然從來不會說甜言蜜語，但他對妻子的愛是無處不在的體貼入微。

當(dāng)察覺到妻子腳上的雞眼疼痛難忍時，他會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兒，替她溫柔地按摩、安撫。

她是他心目中“整條街上最美的姑娘”，而他是她生命里的“全場總冠軍”。

兩人相望時眼底的那份柔情蜜意，沒有因生活的“難”而黯淡，反而是同甘共苦后，愈發(fā)深沉。

夫妻倆最大的榮耀就是大兒子羅進(jìn)一，他不僅學(xué)習(xí)拔萃，考上了最好的英文中學(xué)，還是全港學(xué)界連續(xù)兩屆的跨欄冠軍。

而 “科科差”的弟弟羅進(jìn)二就顯得有些頑劣，但卻十分靈動機(jī)敏、純真可愛。

八歲的弟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成為一名太空人，他總是把透明的魚缸戴在腦袋上當(dāng)作是宇航員的頭盔，把深水埗的大街小巷當(dāng)作是浩瀚無垠的絢麗宇宙，一路飛奔著漫游……

兩兄弟一個內(nèi)斂懂事，一個外放調(diào)皮，也常常為一些小事打鬧。但在哥哥心里，最疼的永遠(yuǎn)是這個小弟：拼盡全力搏來的金牌要第一時間送給小弟；總是溫柔安慰被老爸斥責(zé)而嚎啕大哭的小弟。

同樣，弟弟最崇拜的人就是“文武雙全”的哥哥，小小的身影一路狂奔，只為趕去為比賽中的哥哥搖旗吶喊。

一家人的日子雖然清貧，卻處處涌動著溫情。

羅進(jìn)一念的英文中學(xué)樣樣都很貴，為了不讓兒子因為遲交學(xué)費受到同學(xué)們的歧視，羅爸爸每個月月初會早早地把學(xué)費替孩子預(yù)留好。

羅進(jìn)二能夠天真無憂地套在魚缸里朦朧地看這個世界，也是因為爸媽和哥哥一直在細(xì)心呵護(hù)著他這顆稚嫩的童心。

孩子們的歲月靜好，背后是父母的負(fù)重前行。

再艱難的日子，只要一家人陪伴依偎，總能覺出生活的甜味。

愛是直面苦難的信念，可扛世間困厄

羅家人的厄運在超強(qiáng)臺風(fēng)入境的那個下午，驟然降臨。

鞋鋪的門板和玻璃都被颶風(fēng)擊碎，店里的鞋子和孩子們的書本都被狂風(fēng)卷上了天空，夫妻倆拼盡全身的力氣才保住了隨時會被掀翻的屋頂。

臺風(fēng)過境后，只留下滿目瘡痍。一家人沒有時間傷心，默默低著頭在雜亂的街上把鞋子一雙雙撿回來。

就在這時，哥哥羅進(jìn)一突然倒地，昏迷不醒。

剛剛才耗盡巨大體力與狂風(fēng)一番搏斗的羅爸爸，二話不說背起兒子就往醫(yī)院趕。

羅爸爸常說：一個家最重要的就是保住這個頂，這樣就不怕晴天曬，雨天淋。

殊不知，他自己就是這個家最重要的“頂”，豁出命來也要護(hù)家人周全。

可命運無情的侵襲，這一次令羅爸爸也束手無策了。

哥哥被診斷為白血病。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噩耗，羅爸爸和羅媽媽根本不愿相信，但還是焦急地四處向人打聽治療的法子。

沒有人知道明天會不會好起來，但心境的好壞似乎能左右生活的好壞，就像羅媽媽常說的：做人，總要信。

不信，就什么機(jī)會也沒有。信，或許還有一線希望。

他們堅信自己的兒子一定可以被治愈，他是如此年輕，如此優(yōu)秀。

最終，他們決定孤注一擲去北京試試，對孩子們謊稱是去看望親戚。

北上一趟花費不低，羅爸爸并未同去，他必須得留下來繼續(xù)掙錢。

羅媽媽背著簡單的行裝，帶著兩個孩子出發(fā)了，背影柔弱而堅定。

北京寒冷刺骨的冬夜，窗外大雪紛飛，母子三人在醫(yī)院擁擠的走廊上勉強(qiáng)過夜。

兩個孩子因第一次看見下雪而興奮不已，這時外面突然送來了一位滿臉鮮血奄奄一息的病人。兄弟倆隔著窗戶第一次親眼看見一個人死去，小弟害怕地大哭起來。

哥哥依舊和往常一樣，緊緊抱住弟弟輕聲安慰：“別怕，你不說要成為像我勇敢一樣的人嗎？來，我們一起望著，沒什么好怕的。”

此時的哥哥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，但卻隱隱嗅到了死亡的氣息…

那位病人在家屬撕心裂肺地痛哭中被推走了，雪地上留下的刺目血跡很快被新的雪片所覆蓋，毫無痕跡。

一個生命的逝去對于家人是致命的痛苦，而對這個世界來說，竟是如此的寂靜。

母子三人最終沒能等來奇跡，北京的醫(yī)生也同樣束手無策。

回家后，羅進(jìn)一的病情越來越重，很快住進(jìn)了醫(yī)院。

通往醫(yī)院的那條斜坡又長又斜，為了不想讓每天奔走的妻子被刮腳，丈夫特意為她做了一雙精美的紅色皮鞋，鞋面上有兩朵精致的小花，花心特意做成鏤空狀，中間掏了一個洞用來透氣，好讓妻子腳上的雞眼舒服一些。

妻子為左邊這只鞋取名叫“難”，右邊這只取名叫“佳”。

人生就是如此，一步難，一步佳地往前邁步。

麥家在《人生海海》中寫道：“心若雷霆面若靜湖，這是生命的厚度，是滄桑堆積起來的。”

飽經(jīng)滄桑的夫妻二人從未在孩子面前表現(xiàn)出被厄運擊垮的脆弱，他們平靜、堅忍，甚至依舊樂觀地生活著。盡管是故作的輕松，但只有這樣才會令孩子們心里不至太過沉重。

懵懂的小弟只知道哥哥越來越不開心，于是他想把自己最最珍愛的夜光杯、孫悟空和明星照都送給哥哥，希望哥哥能開心起來。

他不再頑皮，變得懂事了許多。從前爸爸問今天學(xué)校教了什么，小弟總是敷衍。如今卻認(rèn)認(rèn)真真地給爸爸背《木蘭辭》、背英文，他恍惚意識到：只有像哥哥一樣優(yōu)秀，好好念書，爸媽才會開心，哥哥也會開心。

人生難免會有風(fēng)雨侵襲，當(dāng)深處厄運的漩渦，唯有愛能支撐我們直面苦難，扛住這所有的困厄。

愛是永不熄滅的希望，可度漫漫人生

奶奶曾對弟弟說：“如果你想跟親人重逢，你就把你最心愛的東西都存起來，全部扔進(jìn)苦海里，把苦海填滿。”

哥哥病逝后，羅進(jìn)二獨自一人來到大海邊，他將最心愛的夜光杯、孫悟空、透明魚缸一一怒吼著扔進(jìn)海里。

然而哥哥卻沒有出現(xiàn)。

羅進(jìn)二終于明白：逝去的親人，只能在記憶中重逢。

當(dāng)父親在哥哥的墓前用帶血的手握住弟弟的那一刻，正是生命與責(zé)任的傳承：他終究會和哥哥一樣懂事，會替父親愛護(hù)母親，撐起這個家。

幾年后，父親過世了。

弟弟也長成了大人模樣，他如愿考上了哥哥當(dāng)年的中學(xué)，穿著他留下來的校服和球鞋，用著他做滿筆記的課本。

羅進(jìn)二正是《歲月神偷》的導(dǎo)演羅啟銳，我想，他一定最終完成了父親的重托，撐起了這個家。也從未，忘記過“文武雙全”的哥哥。

這世間最無情的莫過于時間二字。

從呱呱墜地，一路走過純真的童年、煩惱的少年、迷茫的青年、奮斗的中年、坦然的老年。

這一生，不管是遺憾還是知足，時間這雙無形的大手都會推著我們一路往前，推著我們成熟，推著我們一步步邁向生命的終點。

我們會目送著孩子的背影日漸高大、父母的背影日漸佝僂、矮小…

但正如普希金所說：“一切都會過去，一切都會變成親切的回憶。”

所有的往事都會變成親切的記憶，珍藏于心，唯有活在當(dāng)下才是對過往最好的告別。

歲月無情，唯愛留痕。

記憶中家人溫柔的撫慰，也許會因歲月的沖刷而日漸模糊，但“愛”一定會用它獨有的方式，在我們心中永遠(yuǎn)停駐。

而這，正是我們繼續(xù)前行在漫漫人生路上的燃料。

影片中說：“當(dāng)很多魚相愛，當(dāng)很多人扶持著渡過一生，他們就會看見彩虹。走到彩虹另一頭，就可以和離世的所愛的人再會。在彩虹的頂端，人間和天堂的臨界，是最幸福的地方。”

愿所有人都能珍惜家人那份樸實而深沉的愛，安然渡過人生這片苦海。

彩虹會在不遠(yuǎn)處的天際出現(xiàn)，而下一個火紅的春天，依舊會如期而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