樹林里住著一群小精靈。
祖先們為了安全,在住處周圍種滿了荊棘。起初,還留有一個通道與外界聯系,后來,想出去的小精靈越來越少,時間長久,通道被越長越旺的荊棘埋沒了。
一輩一輩的小精靈,住在繁密的森林,忘了通道的位置,也遺忘了外面的世界。精靈們過著安全、悠閑的生活,白天睡覺,晚上聚在火堆前,輪流選出一個精靈給大家講故事。
今晚,終于輪到他了。他是這里年齡最小的小精靈,姑且叫他小小精靈,以至于連他的真實名字都不記得了。
他為了這一晚等了很久,具體有多久,連他自己都記不得了:一天?一周?還是一年?又或者是無數個一年?他只記得在他之前的每個精靈的故事都很長,講了一晚又一晚、一天又一天。故事又枯燥又綿長,有時候讓他感覺這些故事的長度比他到世上的年紀還要久。
他只好等待,他不敢打斷故事,實際上也不允許打斷。后來,每當別的精靈講故事時,他便呼呼大睡,精靈長老再批評也沒有用,久而久之,他成了一個精靈們最薄弱、最懶惰、最無知的小精靈。
其實,他并沒讓有讓自己閑著,他在一遍又一遍地錘煉自己的故事,讓它越來越完美。他發誓,一定要讓所有精靈永遠記住自己的故事,他要編出小精靈近代史上最震撼的故事!
“講吧。”
精靈長老拖著一貫無精打采的聲調,往火堆里撒了最少的一把具現粉——這是一種帶有魔法的粉末,會讓火焰里顯現出故事說到的景象,就像是在夢境中一樣。
剛一接觸到火,具現粉就“轟”的一聲竄上天空,然后又匆匆跌落,緊接著,又劇烈的串上串下,沖起狐尾狀的火燭。
具現粉是會隨著講故事的精靈的情緒起伏的。小精靈們都在暗暗嘲笑小小精靈的緊張。
“這將是最精彩的一次展現。” 小小精靈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自言自語。
所有的小精靈都準備好了,想聽這個小家伙能講出什么樣的故事。一分鐘……兩分鐘……三分鐘……十分鐘……一小時……時間的長河并沒有加快速度讓這個小小精靈快些開始,反而變得更慢。
面前的火堆燃燒,耐心在漸漸消融,長老開始說:“你可以講別人講過的故事。”這句話,對沒有想象力的小精靈,大家都仁慈地允許他們這樣做。
小小精靈好像沒有聽見,他閉著眼靜成了一尊思想者的雕塑,一直等到黑夜即將逝去,小小精靈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。大家都覺得像是被戲弄了一樣。
“滾吧!”長老閉著眼,說道。
就在此時,長老的聲音甫一落下,便隨著小小精靈身旁的一切,就像是夢醒時蒙在眼前的霧氣一般,消散得無影無蹤……
小精靈們從來沒有想到過這樣新鮮的場面,從睡意里抽醒的他們想要大笑,想要站起來跳舞,但他們不敢——長老靜靜的坐在那里,天知道他想的是什么。
小小精靈望著長老,長老繼續閉著眼,厲聲喝道:“滾吧!”
“要是你能配合我……”小小精靈怯怯地說,火苗驟然從桔紅色變成了藍色、天藍色,瞬息變成了一個天空模樣的大畫布。“……我的故事就是這樣開始。”
“天哪!你叫我怎么配合你?你這是欺騙人的魔術,一次次從夢境中醒來,做著夢中夢,簡直把大家當猴子耍。”沒等小小精靈說完,長老終于憋不住氣,從椅子上騰地站起來,邊怒斥,邊揮著拐杖要打小小精靈,“我們精靈需要純潔地講故事,我決不允許這樣的耍滑。”
小小精靈忙躲著跑,長老追,精靈們跟著追。
小小精靈跑出門,長老追出門,小精靈們哄鬧著跟著追出門。
小小精靈跑過山脊上的月亮,長老追過山脊上的月亮,小精靈們熱鬧地跟著追過山脊上的月亮。
小小精靈跑過架在嘩嘩河水上的石橋,長老追過嘩嘩河水上的石橋,小精靈們興高采烈地跟著追過嘩嘩河水上的石橋……
最后,他們跑到山頂,再也跑不動了。
所有的小精靈,大汗淋漓之后,是清澈心靈的暢快。
“是你修的這條路?” 長老平定后,有生以來第一次露出了慈愛的目光。
“是的,在你們睡覺的時候。” 小小精靈漲紅著臉,摸著手上的疤痕,小聲地應道。
只見東邊深藍色泛著灰的天空抹了一條鑲著金邊的火紅的朝霞,太陽調皮的竄出天際,暖洋洋地照在小精靈們有些陰暗的身上,小精靈們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溫暖;第一次聞到異樣的味道;第一次聽到莫名的聲響;第一次……第一次見到先祖們見過無數次的美妙世界。他們走出了森林。
此刻,小精靈們才知道小小精靈的故事原來是這樣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