根
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——“外公!外公!”稚氣未脫的女孩奮力追上健壯的老人。夕日欲頹,暮色氤氳,炊煙裊裊,群鳥歸巢。外公停駐回眸,像是枯朽的黃葉終是望向了根。
我的外公,是一名農民,還是一位老共產黨員。
外公總忙碌不息,早出晚歸,耕耘在田間。惟見他褲角挽起,粗大的手握著鋤頭一遍遍烙印在泥土里,一起一落,頗有旋律,似山巒綿延起伏,亦似一首渾厚的土地歌謠。外公身上雖已多泥濘,卻仍毫不馬虎地種下希望的秧苗。雙手胼胝是他不輟勞作的榮膺,黝黑的皮膚在曦陽的烤灼下熠熠生輝?!巴夤?!外公!”——悠揚的呼喚聲傳遍原野,見著我,外公臉上的褶紋盛滿了欣喜。落日余暉肆意醞染大地,炊煙縷縷編織著柔情,一老一小并坐在田壟上。外公忽然囈語道:“莊稼,最重要的就是根。我疑惑地望向外公,外公望向寫就希望的田野,眼中盛滿迫暮的光潤,訴說著滄桑的燦爛。
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?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.”
昔日話多的外公,卻在將要送別我們時惟留沉默。后備箱塞滿著凝結著他汗水的冬線菜、小白菜之余,而他坐在大門旁吱啞的木椅上,浸著喧鬧嘈雜點燃一根煙。“外公——”我輕走至他身旁,告訴他我們不久將再來。他無言,只是用他粗糙龜裂的大手緊緊握著我,欲言卻將頭瞥去,輕輕抖落煙灰。煙霧繚繞中,惟見黑發終是甘染風霜,歲月終是奪他壯年。一搖,一擺,在風中恣意舞動,卻是鮮明地,刺痛著我的眼。
“共看明月應垂淚,一夜鄉心五處同?!?/p>
后來,我已夠至外公眉眼,不服老的他依舊不教一閑過。那日外公卸下鋤頭與竹籃,和我并坐在院里?!巴夤蔽逸p聲喚道,一股混著泥土的芬芳與煙味兒你擁我擠,那粗糙而令人生疼的手依舊緊握著我,外公閉著眼小憩。卻是多少風霜在此注腳,那是怎樣的手才能造就整個春天?那個為了小家一輩子不輟耕耘的人,卻也一點點淹沒在麥浪滾滾里,終是歸根。
我不由得停下了腳步,故鄉風景未變,回憶化作過往云煙,田中老人卻不再現.我知道,我們終將歸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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